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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貓薄荷可真好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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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 這一天後, 無論系統怎樣呼喚, 它的媳婦兒也沒有再次出現了。

在那之後,寇秋過了三四年的清凈日子。

南風書院逐漸邁上了正軌, 含瓶把上下都打理的井井有條,漸漸也有文人墨客來這處飲茶閑談,曲水流觴,倒也是風雅之事。寇秋每日往來於南風館和將軍府之間,偶爾館中二三十人齊聚在一處嗑嗑瓜子、曬曬太陽, 過的也十分清閑自在。

在第三年,撫蕭前來辭行了。

他與常來書院的一書生漸生情愫, 那書生並不介意他的風塵出身,願以一世好好相待。寇秋親眼見過了這個兒婿,見他形容老實而秀雅, 並不是濫情之人,這才放下心來。

他對撫蕭說:“南風書院永遠是你的家, 倘若受了委屈, 或有什麽不順心的, 便回來。”

身畔的仇將軍也淡淡插了一句,“還有將軍府。”

撫蕭紅著眼點頭, 似是想哭, 又似是想笑。

他最終挨個兒將館中的人抱過去, 最後才來抱寇秋。把手搭上寇老幹部的腰時, 撫蕭輕聲說:“爹, 多謝你。”

寇秋拍了拍他的脊背,瞧著他和書生一同牽手走出門去,竟然生出了一份老父親望著兒子翅膀長硬了飛走的倉皇無奈。

系統說:【你這就是閑的。】

寇老幹部:【......】

這一日,他於撫蕭走後,收到了一封信。信中不知名人士約他於他幼時所暫居的小院中相聚,寇秋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依言前去了。

門吱呀一聲推開,裏頭的落葉金燦燦鋪了一地。因著許久沒人打理,院中荒草橫生,幾乎無處落腳。

踩在瑟瑟作響的落葉上,寇秋擡起眼,這才看到院中的石凳上坐的是何人。

......是沈翰修。

可看到他的第一眼,倘若不是系統驚訝地叫出聲來,恐怕寇秋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把他和那個風流倜儻的狀元郎聯系到一處了。

沈翰修胡子拉碴、不修邊幅,他坐在荒蕪的院裏,只怔怔看著自己的手。看了許久之後,他方才沒頭沒腦地道:“段存,你看,它們已經變成這樣了。”

寇秋瞥到了他手上磨出的厚厚的繭子。上頭還有未完全消退的凍瘡的痕跡,全然不像是先前沈狀元郎養的極好的那雙手。

它們原本是只沾染了墨香的,可如今,到底還是被這歲月的風霜侵蝕了。

沈翰修唇角緩緩溢上一絲苦澀,他低聲道:“我原本以為,賺錢養家,不過是一件極容易的事......”

幼年時,他有家人來供養。從洪水中逃脫後,他又靠著發小段存來供養。他的衣食住行皆不比任何人差,卻從未考慮過,原來要做到這些,遠遠不像他想象中的這般容易。

是念了一肚子的書,是滿腔的才氣。可他已不敢再做官,那滿肚子的筆墨便成了笑話,賭氣只帶走的書也變為了廢紙。沒有銀兩,甚至連生存下去也不是件容易事。

“我砍過柴,搬過水缸,也給人種過地、養過雞,”沈狀元定定地凝視著自己這雙手,喃喃道,“這些苦頭,我都已經吃過了。”

寇秋眉眼不動,淡漠地站在門口處看著他。

一滴淚忽然從狀元郎的眼角溢出來,他的聲音裏滿含著悔意,一字一頓道:“可我只吃苦了三年——段存,你苦了多少年?”

像是道將他護的嚴嚴實實的屏障,如今終於坍塌了。在這後頭展示出來的嚴峻,足以讓沈翰修這個實則從未真正踏入過人世的人膽戰心驚。所厭惡的,也漸漸轉為了可以理解的、值得思索的。

為什麽要去那種風塵場所?

為什麽要賺那種臟錢?

那時的沈翰修義正言辭問出這些話,可三年後的他,已經能夠自我回答了。

——為了活著啊。

倘若不是無路可走,誰願意背負上這樣的罵名?

他的嘴唇哆嗦了幾下,恍然間覺得,自己與那個說“何不食肉糜”的皇帝其實也無甚區別。仗著的,不過是自己從未吃過這些苦罷了。

“我錯了、我錯了......”他的眼淚不知何時已經糊滿了一張臉,來抓寇秋的手,“段存,我錯了——我從不該說這些話,你才是對我最好的那個人,一直是!”

“我不是個東西,我沒良心,我狼心狗肺......”

沈翰修猛地頓了頓,連聲線也開始跟著一同顫抖。他嘗到了自己淚水苦澀的鹹味,咬牙一閉眼,還是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所以......你回來,好不好?”

你回來。

只這一次,我只對不起你這一次......後半生,我定會好好地彌補於你。

除了你,我還於何處去尋這樣誠摯的真心?

可青年卻只是站在原處望著他。段存這幾年顯然過的極好,臉頰白皙而飽滿,露出來的一截手腕白生生的,如同豆腐。他披著用孔雀線織成的鬥篷,整個人都熠熠生輝,仿佛被籠罩在了耀眼的光裏。

沈翰修仰頭看著他,竟然有些自慚形穢。

寇秋看了他好一會兒,忽的勾了勾嘴角。

“晚了,”他輕聲說,“沈狀元,你回來的太晚了。”

那個把一顆心都挖出來交給你的段存,早已經死在了昔日的南風館裏。你追不回,也再尋不到,已然陰陽相隔。道歉也好,醒悟也罷,都來的太遲了。

“不,不!”

沈翰修心頭一陣驚惶,幾乎撲上前來,想要拽住青年的衣擺,“不遲——我已經回來了,你瞧瞧我,段存,你再瞧瞧我!”

眼前倏忽閃過一道寒光,再看時,他抓著的那一截布料已經被齊刷刷斬斷。有什麽人將面前的青年拉後退了幾步,一把攬進了懷裏。

沈翰修擡起頭,這才意識到來者是何人。

是那個名揚天下的仇將軍。

他們也算是故人,如今相見,沈翰修卻連一個笑都擠不出來。

仇將軍冷著臉,將青年的衣服拍了又拍,又幹脆解下自己身上的猩紅披風,整個兒包裹在了青年身上。

做完了這一切,他方才擡起眼,看也未看沈翰修一眼,只對著寇秋道:“餓了麽?家中燉了湯。”

他懷中的大寶貝拽著自己頭上的兜帽,揚起一張小且白的臉,沖著他笑了笑。

那一笑便如春花,將沈翰修也看得呆了。

這麽多年,這還是他見到的段存的第一個真情實意的笑。

幾乎是在這一瞬,沈翰修便知道自己是一敗塗地了。他死死地咬著嘴,渾身的力氣都被一點點卸了下來,那股撐著他從北方一直走回來的氣,忽然間便散了。

他幡然醒悟、驀然回首,可早已不會有人站在燈火闌珊處。

沈狀元沒有再作聲。

他默默地望著眼前的兩人相偕著走出去,那身影最終也化為了鋒利的刀子,一刀刀刺得他眼生疼。可他還是睜大了眼,從模糊一片的視野裏,目送著青年緩緩離去。

段存一次都沒有回頭。

沈翰修知道,自己怕是一輩子也走不出這個院子了。那個人被他弄丟了,他得將他重新找回來。

他將這座由段存三個月的工錢才買下的小院收拾了,在裏頭簡單種了點瓜果,一日日就靠著這些瓜果生活。他坐在院裏的荒草中,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扇子,不知在等些什麽。

興許是在等個結局罷。

這一日,在他再次於心中念過段存的名字後,他終於又在夢中見到了這人。

段存還是一十二歲的模樣,臉頰尚有些青澀,沈默地坐在院中搓洗衣服,偶爾回頭來看一眼正在翻書的他。

“我......”

沈翰修聽到自己說,“我也想去參加童試。”

段存咬了咬嘴唇,稚嫩的臉上飛快地閃過一絲與他年紀不太相符的憂慮來,隨即又若無其事地笑了,“翰修當真想去?”

“是。”沈翰修用力地點頭,“書院裏的夫子都說,我一定能考好。”

段存於是把手在自己的褲上用力擦了擦,擦幹了上頭的水漬。他把自己口袋裏為數不多的幾枚錢幣數了又數,最後仍舊塞回去,勉力笑了笑。

“書院啊......真好。”

他輕聲說。

“那便去吧。”

——那便去吧。

沈翰修的眼中忽然有了淚意。他情不自禁地劇烈抽噎著,酸澀幾乎要沖破喉嚨,從他的心臟裏迸出來。他被這淚弄醒了,手忙腳亂擦了擦,迫使自己再睡過去,好再夢見那時的少年一次。

睡啊!

就這一次!就這一次,從這之後,他興許便再也見不到段存了!

可是愈是擦,那眼淚便掉的越多。到最後,褥子都被浸濕了一大片,沈翰修枕著冰涼的褥子,終於慢慢放出了聲音。

他哭的聲音嘶啞,像是個丟了什麽的孩子。

仇冽在這世界做官到了五十歲。

在再也沒法上戰場之後,他帶著寇秋一同踏上了旅途。他們看過了山、林、雪、月、溪流,走過了大江南北。而南風書院中,含瓶最終接受了陳老板,兩人一同攜手,生意做得越來越紅火,到了最後,連隔壁清風樓的產業也變成了他們的。

多年後,南風館的小倌們講起自己的勵志經歷,是這麽說的。

我們做的最成功的一筆買賣,就是我們老板把他自己賣出去了。

然後,我們就走上了踏出泥沼、邁向和諧的社會主義大道。

吞龍的小話本也一直寫到了五六十歲。後來,他的本子極受歡迎,有幾部甚至改為了戲,有戲子濃墨重彩畫了妝,親自上演這一出悲歡離合。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有一部,是由將軍府的仇將軍特別資助其上演的。

這一出戲叫做真情記,講的是有一位小倌館老板把自己賣給了一位將軍,兩人心意相通獲得幸福的故事。

是不是聽起來有點耳熟?

起碼京城裏的百姓,都知道這究竟唱的是哪一出。

當事人仇將軍不僅親自提供了素材並幫吞龍潤色了文筆,最後還常常帶著段老板過來聽這處戲,每一回演出完後,都要數他的掌聲最熱烈,賞錢也最大方,還要側過臉,很是正兒八經地和身邊的段老板說:“我覺得這一部戲真是感人至深。”

當然,百姓們也註意到,段老板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看起來非常想要找個地縫鉆進去。

對了,在做了許多善舉之後,寇秋最後還給了段存他的本名。他已不再是人們口中的柳老板,而是真真正正的大善人段老板了。他廣做善事,年年都施糧、搭棚,買下的田地也是免費與人們耕作,聲名越來越響。每個忍提起來時,總是要讚他一聲活菩薩。

寇秋活到了八十五歲,與仇將軍於同一天逝去,無病而逝。同一天早些時候,就在城東的一座孤零零的小院裏,當年名動天下的狀元郎坐在滿院的雜草裏,也慢慢閉上了眼睛。他的嘴角上翹,像是一個美夢。

“確定殉職了?”

“是。”

“哎,”面前的領導長嘆了一聲,眉頭緊緊地蹙了起來,“多好的孩子......”

照片上的青年笑得俊朗又陽光,手臂中牢牢抱著一個警帽,身姿挺正。

領導用力伸手按壓了下眉心,這才又擡起頭來,看著面前來向自己匯報的部長。他沈思片刻,道:“這樣,你們部中不能缺人,我很快會和其他部門聯系,看能不能再派一個人過去。”

他拍了拍部長的肩。

部長道:“是。”

“要是有新同志,你們隊裏的思想工作也得一定做好了,”領導又加上一句,“尤其是小阮,不能有脾氣......哪怕換了搭檔,也得踏踏實實給我幹,完成好組織交代的任務,不許鬧,讓他記住。”

想及阮尋,部長也不禁搖頭笑了笑,隨即點了點頭,拉開辦公室,走出了門。

剛剛話裏提到的青年就靠在外頭的墻上,眼巴巴地望著他。瞧見他出來了,寇秋忙站直了,道:“部長。”

“小阮啊......”

部長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這麽看來,你恐怕馬上就要有一個新搭檔了。方才領導也囑咐了,這種時候,你可不能鬧脾氣。”

怎麽會鬧脾氣呢?

寇老幹部眼睛亮晶晶,二話不說把手舉起來,敬了一個禮。

“是!我保證不帶個人情緒,完美完成任務!”

他忽然間聲音一大,部長反倒被他嚇了一大跳,詫異地望著他。望了半天,這才又笑了,說:“這麽激動幹什麽?”

寇秋心說,終於能一過來就為人民服務了,這不,還有點不習慣。

系統崽子擔憂地說:【你悠著點,別太亢奮,被人抓進精神病院去了。】

它可還要留在這兒看爸夫呢。

寇秋整了整自己的警服,信誓旦旦道:【沒問題。】

系統瞅著他,心想,這話我怎麽那麽不信呢......

寇秋所在的這具身體的原身叫阮尋,效力於公安名下的特殊事件處理部。部門處理的是社會上的各種應急突發事件,偶爾也會接手一些目前的科學尚且無法解釋的案件,幫助傳遞證據,交由上級處理。

待在這樣一個身體裏,寇老幹部覺得很滿意。

他站在局裏的走廊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啊......黨員的芬芳。】

系統:【......】

完蛋了,這妥妥是要上天的節奏啊。

寇老幹部還意猶未盡,【真香。】

系統崽子一臉的絕望,覺得自己的宿主腳下再踩點風,就能直接起飛了。

對這身份這麽陶醉的,寇秋還是這麽多宿主中的第一個。

簡直是宿主界的龍卷風。

寇秋在辦公室中坐了一會兒,翻看了幾個案宗。特殊事件處理部的成員往往是兩兩結對完成任務,而原主阮尋的搭檔因公殉職不久,只得聽從安排,在其他人都出去完成任務時,乖乖待在房間裏等新搭檔。

寇老幹部覺得很可惜,還試圖再爭取爭取,“真的不能出去嗎?我出去指揮指揮交通也好啊!”

這樣能一上來就為人民服務的機會可不多,當然得好好地抓緊了!

部長手裏的材料卷成了卷,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腦袋。

“想什麽呢?”部長笑罵道,“那是人家交警的活兒——怎麽,你這會兒就在我們特處部呆煩了,想出去跟人家交警搶飯碗?”

寇老幹部只好把自己滿心的渴望勉強壓抑住了。

整整一上午只能坐在這裏,不能出去奉獻自己的光和熱,簡直讓人絕望。

部長看著青年頭頂的毛都蔫了下來,又有些無奈,只得又拍拍眼前這顆毛腦袋。

“下午就來了,”他道,“是從省部那邊調來的,原來還參加過不少比賽,拿了挺多第一。叫什麽來著......”

他費力地想了想,道,“對了,叫應存。”

果真,在吃過午飯後,寇秋在門口見到了他的新搭檔。

特處部的夥食不錯,四菜一湯。寇秋打了滿滿一碗的西紅柿雞蛋湯,剛剛端到桌上,就聽見外頭有人叫他。

“阮尋,阮尋!”那人叫,“你的搭檔來了!”

寇秋把午飯放下了,拿餐巾紙擦了擦手,忙迎了出去。

處長正引著一人穿過走廊,向著他們的方向走來。寇秋站在門口看了看,那青年的制服從第一顆嚴嚴謹謹規規矩矩扣到了最後一顆,身形筆直,褲腿的弧線幹凈利落。他的身材比例顯然很好,軍綠色武裝帶扣在了極上方,愈發襯得腰細,卻是那種極有力量的細,顯露出一雙優越的長腿。

就這麽遠,寇秋估量了下,對方估計要比自己高上小半頭。

不過這也沒什麽關系,大家都是同樣要為社會主義做貢獻的建設者,寇秋非常歡迎新同志。

應存的臉上帶著副薄薄的金絲眼鏡,很有些斯文敗類的氣質。他略薄的唇淡淡地抿著,眼睛是極其幽深的墨色,不動聲色註視著前面,看向人時也帶著種涼薄的意味,仿佛是根本沒把人真正看進去似的。

他走近了幾步,目光忽然一掃,定格在了寇秋身上。

寇老幹部突然覺得有點不妙。

他咳了兩聲,問自己的崽:【阿崽,你有聞到什麽味道嗎?】

系統裝不懂,【沒有啊,什麽味道?】

寇秋又動了動鼻子,將那一縷飄來蕩去的氣味完全吸進鼻子裏。

好......

好香......

這氣味完全不同於剛才所說的黨員的香味,像是草木,他聞了聞,不知道為什麽,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沸騰起來了。汩汩冒泡的血像是要沖破這層薄薄的皮膚的阻礙,直接沖出來,跳出他的心臟。

“小阮,”處長還在介紹,“這位是應存。”

寇秋又吸了吸鼻子,那香味更重了,像是活了過來,探著身子把自己往他鼻子裏擠。

“應存,”處長拍了拍身畔青年的肩,“這便是阮尋,你的新搭檔。”

青年眼睛眨也不眨望著仍舊呆呆的寇秋,忽然間抿了抿唇,伸過來一只手。

“應存。”他簡短道。

伸過來的手幹凈而修長,指甲被修剪的整整齊齊,關節處也是纖長的。寇秋看了會兒,那股草木的氣息更重了,沖擊的他眼前都雪白一片,不僅太陽穴怦怦直跳,甚至連腿都有些軟。

處長見他久久沒有反應,不得不幹笑著出來打岔,“小阮,小阮?”

他扭過頭,對應存解釋道:“阮尋是我們部門最傑出的人才。他平日裏並不是這樣,只是可能因為搭檔去世,受的打擊有些重,還未完全清醒過來。”

青年頷首,淡淡道:“是。”

處長忙又扭過頭去,催促道:“小阮,你快點——等等,小阮?”

緊接著,就當著全走廊人的面,站立著的、素來最桀驁不馴的阮尋阮警官,忽然對著新來的應警官伸過來的那只手,啪嗒啪嗒流了一串口水。

然後,他張開了嘴,亮出了裏頭兩顆尖尖的小虎牙。

咬了上去。

“......”

一瞬間,滿長廊寂靜。連一旁介紹的處長也呆了,目瞪口呆望著自己這個得意門生,全然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麽。

這、是、幹、嘛?

虎牙的頂端還有些尖銳,觸著柔軟的皮膚時卻並不紮人,有種奇異的瘙癢感。應尋只詫異了一瞬,隨即便重新鎮定下來,向後縮回了手,另一只手固定著青年的腦袋,從他的牙下拯救出了自己的胳膊。

“特處部的迎接禮儀,真是新奇。”

處長只好幹笑。

寇秋的腦袋木木的,下意識還要繼續去咬,卻聽腦中的系統一聲慘叫,【阿爸!】

【......】

寇秋終於反應過來了。他瞧著青年手上的一個鮮明的口水印子,紅紅的一片。

......這是發生了什麽?

【別想了,】系統說,【別懷疑,就是你咬的!】

寇老幹部整個兒一懵。

他的腳像是踩在雲上,不僅腿軟,連腰也軟,整個人簡直要軟成一根面條,甚至還覺得自己頭上和後頭多了點什麽。他勉強維持著鎮定,道:“那我就先走一步。”

說完後,寇老幹部立刻飛快地溜了。他一瞬間鉆到了走廊的洗手間內,把自己反鎖在了其中一間隔間裏,沈默許久後,這才緩緩取下了帽子。

往頭上摸了一把。

......

毛茸茸的。

尖尖的,又輪廓圓潤的。立在頭頂上的。

兩個。

寇秋靜默了好一會兒,摸出了身上的手機,打開自拍功能,對著自己頭上照了照。

——哦呵。

他眼前頓時一黑。

外頭一圈淡淡的黑毛、裏頭的耳廓粉紅粉紅,絨毛柔軟地覆在上頭,看起來軟呼呼的,還有點韌性。

這赫然又是一雙耳朵。

寇老幹部坐在馬桶上,兩眼無神,半晌才道:【阿崽,你有什麽要和我說的嗎?】

系統崽子:【......】

它遲疑了片刻,小聲道:【幹巴爹?】

寇秋咽了口唾沫,慢慢解開了自己的皮帶,拉下了褲子。

他從後頭掏出了一條毛茸茸的尾巴,手感相當不錯,毛又蓬松又軟,搖起來還有點風。

系統試圖安慰他,【你看,這麽一來,你夏天就可以用尾巴扇風了,多好,省電費!】

寇老幹部差點呵呵它一臉。

他生無可戀抱著自己的大尾巴在廁所裏蹲了一個半小時,深刻思索自己在連個人都不是的情況下要怎麽為人民服務。最終站起身來時,兩腿一軟,差點直接摔在廁所隔間裏。

系統不敢說話了。

好在這麽一摔,耳朵和尾巴都收了回去。剛才差點把褲子都撐裂的大尾巴一沒,這身制服瞬間便變得合身了不少,寇秋整了整衣襟,勉強定了定心神,走了出去。

哪怕不是人,他也要有夢想。

有夢想誰都了不起!

回到辦公室時,上午出任務的同事們都還未回來,只有一件被換下來的制服孤零零放置在桌面上,像是應存剛剛換下的。寇秋從辦公室門口便聞到了那股味道,心情覆雜地掙紮了半天,終究還是抵抗不了,緩緩走了過去。

離得越近,香氣便越濃。

寇秋動著鼻子,很有負罪感地聞了一會兒,屏住了呼吸。

不能吸!

就,就吸一會兒......

不能吸,真不能吸!這味道好像能上癮!

可真的好好聞......

那衣服就像自己長出了手來似的,拼命沖著他揮,還要扯著音喊,來啊來啊,來吸我啊......

寇老幹部頭一回嘗試到了進退兩難的滋味。

他咽了口唾沫,只忍這一會兒,便忍出了滿頭的汗,絕望地在心底對系統崽子說:【我懷疑這位新同志身上可能是攜帶了新型毒品。】

否則,怎麽解釋他控制不住地在吸氣的邊緣試探?

系統崽子:【......】

寇秋再忍了幾分鐘,便再也忍不住了。他飛快地擡起眼,朝著四周看了眼,見並沒有人,便拖著沈重的步子,慢慢地、慢慢地向著那衣服靠近了一步。

靠近了一點兒,深深吸了一大口。

好爽。( ω )

步子於是又慢騰騰朝那邊移動了一點。

好香好香!

想咬......

寇老幹部艱難地掙紮了會兒,說:【我不咬,我就看看。】

系統:【呵呵。】

我不信,我就聽聽。

“我就看看。”

寇老幹部正兒八經給自己找了個理由,隨後慢慢把那衣服舉起來,整個緩緩展開——那股草木的氣息頓時鋪面而來,將他整個人都包裹住了,爽的他一個哆嗦,一股熱流湧過,隱隱察覺到自己的耳朵尾巴又出來了。

可眼下已經管不了了。

寇秋剛開始時還是矜持地把頭靠近一點,最後幹脆整個兒把腦袋埋了進去,頂著那衣服瘋狂吸氣。

站著還有點不太爽,他於是默默在墻根處坐下了,就坐在自己的鼓鼓囊囊一大團的毛尾巴上,整個人被罩進衣服裏,吸著吸著,就亮出了自己的小虎牙。

好爽!

從沒體驗過的,飛一樣的感覺!

可就在他幾乎快上天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了。剛剛換了衣服的新同事站在門口,垂著眼望著他抱著衣服一個勁兒又吸又舔,情形一度變得十分尷尬。

寇秋整個人猛地一哆嗦,終於從吸的幾乎迷醉的情況下反應了過來。

應存黑黝黝的眼望望他,又望望那件沾了口水的衣服,神情一點點變得若有所思。

寇老幹部:“......”

不、不是這樣的!

我只想和你做共同建設社會主義的好同志,我不是癡漢,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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